上海77歲奶奶畫筆下的青春蘇醒了藝術館為她策展
发布时间:2021-05-10 | 发布者: 东东工作室 | 浏览次数: 次原標題:上海77歲阿籽奶奶畫筆下的青春蘇醒了 徐匯區藝術館為她策展
阿籽奶奶和外孫女阿籽在外寫生
阿籽奶奶的作品
74歲那年老伴去世,她從中國最西北角來到上海最東南面,從握不住一支畫筆,至今畫足600多張作品。
去年,徐匯區藝術館策展“凝視·日常——阿籽奶奶的畫”,“看山是山,看水是水”的坦蕩筆觸,無需解讀的藝術視角,引來諸多關注和喜愛。當了大半輩子家庭主婦,77歲的阿籽奶奶如今坐在自己的畫室裡,好像做了一個夢。
在臨港美術館,畫家張平擁有一間令人著迷的工作室,滴水湖畔呼嘯的風聲吹不進這裡,畫作、家具的擺放呈現出散漫的邏輯。整個空間通透明亮,四處落著發燙的陽光。張平就在這裡作畫。
阿籽奶奶主動向女兒張平提出要一個屬於自己的空間,“我們各管各的,我不管你,你也不要操心我”。畫室安在張平的工作室斜對面,臨港美術館的同事用阿籽奶奶的畫、再尋常不過的器具、盆栽裝點起來。第一次走進工作室,等人們都離開,阿籽奶奶摸著木桌發怔:這個漂亮的房子是真的嗎?牆上的畫真的是我畫的?
阿籽奶奶一米五小小的身子,被一盆文竹擋住了。長桌從頭到尾堆疊著五顏六色的顏料,她隻坐靠窗一隅,穿一件絳紅色小棉襖,紫色的絲巾細巧地繞在頸間。阿籽奶奶開始耳背了,聽不清人說話時她彎著眉眼湊上來,皺紋裡傾瀉出新疆塔城風吹日晒的干爽氣息。
被人褒獎,無師自通
阿籽奶奶不曾受過專業訓練,筆下所畫都是生活中觸手可及的物件。一隻脆梨,一隻南瓜,一個陶瓷盆,清潔工送來自家地裡種的剛挖出來的包菜、白蘿卜,阿籽奶奶仔細地畫上黑黑的泥巴。
其中有幅甜瓜,去年辦展時,被人拉著問,“奶奶,這甜瓜你是怎麼畫出來的?太好了。”
她對這份褒獎有些摸不著頭腦,這就是藝術家的眼光嗎?“我喜歡吃甜瓜,把它畫下來,只是這樣而已。”
每一幅畫的左下角簽上日期和大名尹玉鳳,厚厚一摞疊在架子上。張平說,600多張畫,母親對畫畫這事兒上癮了。
外孫女是第一個老師
到今年7月28日,就是阿籽奶奶畫畫整三年了。這個日子為什麼記得那麼清楚?因為老頭是2016年7月28日走的。女兒們帶她去日本散心,尹玉鳳看著腳底下黑黑的海浪翻滾著,烏青色的水和天連成一片,船晃得人幾乎要掉下去。她竟然感到害怕起來。
從日本回來后不久,她因心肌梗塞發作住進醫院,搭心臟支架,被醫生斷言可能過不了這一年。要強的老太太裝著一肚子硬硬的心事,嘴上隻囑咐女兒們,“我要配個拐杖。”張平嚇壞了,這怎麼行?在她心裡,母親雖然當了大半輩子家庭主婦,但強勢又能干,從不是風吹就倒的人。
也就是三年前這天,外孫女阿籽拿著兩朵小花跑來說,“奶奶,畫畫吧。再不畫,花都要枯啦。”於是,拐杖不配了,換成了顏料和畫筆。當年7歲的小人兒還沒有她肩高,一眨眼已經比自己還高一點。
阿籽是小女兒張雲的女兒,小時候由她和老頭日夜帶在身邊,祖孫情釀成化不開的蜜。畫畫這三年,尹玉鳳自封阿籽奶奶,阿籽是她的寶,也是第一個老師。“我叫她老師,有時覺得自己好像都沒有一個小娃娃成熟懂事。”
16歲當焊工眼睛弄壞了
尹玉鳳6歲隨父母離開湖南前往新疆塔城支邊,16歲當起焊工,因為沒有人教,傻傻地把眼睛湊上去搗鼓,沒幾年就把眼睛弄壞了。她的左眼球上浮著一片灰白的雲彩,“你在我面前,我隻能看到輪廓。”另一隻眼睛也隻剩一點可憐的視力。兒子曾帶她去烏魯木齊空軍醫院檢查,病長久了,治不好。她早就習慣了,看到的一切蒙著霧。
19歲出嫁,老頭比她年長十歲,兩三個朋友幫忙湊足80張票証,買到一件條絨衣服、一匹的確良,婚就結了。愛情是什麼啊?她沒想那麼多,隻知掙好一餐飯、一屋房,才能將生活好好繼續下去。1963年有了老二,她不再工作,老頭在石油單位當司機,大大小小的家務事全砸在她肩上。
在塔城,尹玉鳳性格開朗,常和維吾爾族人一起跳舞唱歌。到張平上初中,尹玉鳳開始擺地攤賣衣服鞋子。塔城的冬天零下30度,每天一早出攤,提貨要坐一天一夜的車跑烏魯木齊,“好多朋友都被騙了錢,很危險,家裡人都不讓我干。”她堅持干了十幾年,把一片攤經營成一家店,掙錢給家裡換上漂亮的新樓房。樓房建在公園前面,她想在那兒跳舞。可是住進新房子,老頭生病,舞也不想跳了。
三個女兒一個兒子,夠夫妻倆忙碌一輩子。“那個時候的婚姻都是這樣,為了家庭,其實誰都不了解對方。”阿籽奶奶想起來,老頭有回說她是騙子,長著兩隻大大的眼睛,其實什麼都看不清。老頭當年寫入黨申請書,上交以后被人說,“啊呀!你還寫入黨申請呢?”他才知道,妻子家裡成分不好。“他娶了我,也挺對不住他的。”直到老頭退休了,他們才真的看見彼此的存在,雙方的缺點突然四處冒出來。“他說一句,我頂兩句,我的性格也不饒人。”阿籽奶奶又說了第二遍,“真的挺對不住他的。”
畫畫讓她第一次覺得自由
張平和張雲都記得,母親買來的確良,用縫紉機刺繡花,家裡的大窗帘,姑娘們的帽子、裙子,都是她“嗒嗒嗒”一手一腳做出來的。四十歲那年,尹玉鳳向維吾爾族人討教學刺繡,人家說你學這個干什麼?二十幾歲的妹妹都沒有學得會。她不吭聲,一點點給學會了。刺繡需要根據顏色配線,她颯爽地笑起來,“那算是我以前最像“藝術”的事吧?”
阿籽奶奶一下子想起自己的理想是什麼。上學時作文寫得好,全班傳閱,老師鼓勵她當作家。后來家裡出事,初中都沒念完,尹玉鳳從此把這個念頭從人生劃走。“再提筆想寫時,寫不出來了。不敢去見那個老師,總覺得自己挺讓人失望的。”
每當有人夸恭維她,你家都是畫畫搞藝術的,真厲害啊。她一概覺得和自己沒有關系,“我家的女娃娃不靠誰,都是自己奔出來的。”
兩個女兒張平和張雲,一個畫油畫,一個畫工筆畫。“尤其張平的畫,頂天立地好大一幅,我看著都覺得嚇人。張平從來不急,她們藝術家都不急。”阿籽奶奶很急,她每天早上5、6點醒來,給老頭上香后就開始畫畫,好像要把一輩子的時間拽回來。她曾沒有時間好好凝視除了家庭之外的部分,現在湊近去看一片葉子的脈絡,就這麼盯著觀察一整天。“我第一次覺得,好自由”。
奶奶心態仿佛7歲小女孩
臨港美術館二樓辦展,她總會去看看,比起自己畫的植物和水果,藝術太難懂了。有一年,弟弟來上海,站在畫室裡驚得大叫,“不可能,我隻知道你會做買賣,什麼時候懂藝術了?”她有點不知所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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