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玉环儿子:父亲回归身份错位 狱中出来他更像个孩子
发布时间:2020-08-22 | 发布者: 东东工作室 | 浏览次数: 次当《环球人物》记者决定前往江西进贤,关于张玉环一家的报道已是铺天盖地,但仍有一个问号萦绕心头 :将近27年里,命运让张玉环全家人饱受屈辱和苦难,为什么他们没有仇恨社会,走向罪恶和堕落的人生?
8月9日,进贤县枕头岭张家村,张玉环家破败的老宅前已没有大批记者、拍客的围观,偏僻的村庄恢复了寂静。《环球人物》记者得知,张玉环的大儿子张保仁、二儿子张保刚给他在县城租了一套老房子,与世隔绝半生的张玉环,必须精打细算过好余生每一天。踏进这所老宅“遗址”,每走一步脚下都会发出清脆的瓦片声,那是一种能够切身感受到的破碎感。27年前,这里还承载着一个完整的家——一个乡下人养家糊口的身影,一个媳妇操持家务的忙碌,两个小孩子的纯真童心。
幸福戛然而止
很少有人能体会宋小女27年前撕心裂肺的痛。她是家中最小的女儿,相亲遇到张玉环时,只有18岁。张玉环对《环球人物》记者说,他第一眼看到宋小女便喜欢上了,他们是彼此的初恋。1988年结婚后,他把宋小女捧在手心里,宋小女不会干农活,他就一个人挑起重担,就连宋小女想搭把手,他都舍不得。两个儿子出生后,张玉环干活更卖力了,他有干木匠活儿的好手艺。有次他买回来一斤肉,煮熟了放在三个碗里,让母子三人吃。宋小女心疼他干活儿辛苦,把自己碗里的肉分给他,张玉环却不肯,说在外面做木匠活儿,经常吃到。
·张玉环和宋小女年轻时的合照。宋小女说,她把最美好的青春留给了张玉环,张玉环也用最真诚的心疼她。这简单而美好的一切,在1993年10月27日戛然而止。10月24日,村里两名男童失踪。25日,警方在水库发现尸体。经鉴定,两名男童分别被勒死和掐死。27日,张玉环像往常一样下地干农活,但中午没回家。张玉环对《环球人物》记者回忆,当时他被叫去问话,因为手背上有划痕,被确定为嫌疑人。实际上,当时正值秋收农忙,这是他干农活儿划伤的。
·遇害男童之一家的老宅子,如今已成为阴宅,门框横批上的“驾鹤归西”依旧可见。(本刊记者 杨学义 / 摄)
有人告诉宋小女,张玉环到村支书家里吃饭去了。宋小女觉得不对劲,抱起4岁的保仁和3岁的保刚往支书家里走,结果只看到张玉环被押上警车的背影。她放下孩子,向警车跑去,边跑边喊,撕心裂肺。谁也没想到,当张玉环再次回到这里,已是2020年8月4日。
背负“杀人犯”骂名
在1993年到2001年,张玉环被羁押在看守所,几乎从未与家人见面。1995年1月26日,南昌中院一审以故意杀人罪判处张玉环死刑缓期两年执行。有人劝张玉环不要上诉,否则可能被枪毙,张玉环却说 :“一定要上诉!要么就枪毙我,要么就直接放我出去。”同年3月,江西高院发布刑事裁定书,以事实不清、证据不足为由,撤销裁决,将该案发回重审。但接下来的6年里,张玉环案无人过问。“有时有人来检查,我就拼命喊冤”,但只得到一句“你的事我们知道”,就再无下文了。
6年的等待,张玉环生不如死。看守所放风间的水池上方,有一根挂毛巾的铁栏杆。张玉环曾两度在这里上吊。他偷偷把床单撕成布条,系成绳子,在狱友入睡后,自寻短见。1996年第二次自杀时,脖子那一圈勒痕不仅脱掉了皮,而且黑了。他失去知觉,人们以为他死了,把他放到地上,没想到第二天他活了过来。
张玉环的母亲张炳莲现年85岁。她坐在家门口的板凳上对《环球人物》记者说,看守所当时通知家属去探望刚刚苏醒的张玉环,她给儿子做了爱吃的油饼,想让他继续活下去。但母亲的探望没有让张玉环释然。看守所把栏杆拆了,换成挂钩。张玉环就选择绝食,“最长的一次有六天六夜,看守所的人把我送到医院打吊瓶”。
张玉环长期与世隔绝,想到了死 ;宋小女在现实压力下,选择艰难地活。家庭失去了生活来源,宋小女在1994年春远走深圳,赚钱养家。由于文化程度低,她只能在餐馆做后厨、洗碗、拖地、包饺子、配菜、洗厕所等最苦最累的工作。
“1993年,爸爸被羁押。我们不光失去了父亲,也失去了母亲。”张保刚说,从他记事起,到1997年,7岁的他才第一次看到母亲。两兄弟甚至更怨恨母亲 :父亲坐牢可以理解,母亲这几年在干啥?1997年的见面,还是因为宋小女突然接到家人电话,告诉她张玉环出狱了,叫她马上回家。她高兴得跳了起来,不再和同事隐瞒身份,以为再也不用回来了。直到回村看到父亲的灵堂,她才明白“喜讯”实为噩耗,当场晕厥。
张玉环被羁押后,保仁保刚兄弟被分别寄养在奶奶家和外公家。在村民印象中,张保仁从五六岁开始就牵着水牛下田干活,稻田的水经常没过他的大腿,即便在那个年代的偏僻农村,也很少有他这么小的孩子下田。
更让张保仁痛苦的,是他背负的“杀人犯之子”的骂名。村民经常羞辱他,张保仁对《环球人物》记者说了两件记忆中最痛苦的事。一次是在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村里的小孩拿木签插上冰糖,粘着牛粪给他吃。张保仁极力反抗,但好几个小孩把他绑起来喂。另一次是初中一年级,他放学回家时,在田里摘了一个西瓜。孩子摘一个瓜,可以理解为“吃”,也可以理解为“偷”。“那块地是我一个堂叔家的,他追了我3公里,狠狠地踹了我几脚。”张保仁担心堂叔向奶奶告状。自从父亲入狱以来,奶奶也受到全村的孤立,变得异常敏感,只要张保仁犯错,就连打带骂。“我很怕婆婆(奶奶)打我,更怕她伤心,所以当着同学的面给堂叔跪下了。”张保仁反复哀求他 :“我错了,求你不要告诉奶奶,我保证以后不摘了。”这是他迄今为止唯一一次下跪。
面对羞辱,和外公一起生活的张保刚喜欢用拳头解决。上小学时, “我不是在打架,就是在打架的路上”。而每次打架,对方家长会退缩,跟自己的孩子嘀咕:“别搭理他,他会杀了你。”他在小学期间频频被开除,连续转学三次,直到周围没有学校可以转,就辍学了。
·宋小女与两个儿子。每当想放弃,就遇到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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