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兰小龙:我有一种变态的自尊心

发布时间:2019-06-20 | 发布者: 东东工作室 | 浏览次数:

  他喜欢收集各种刀具,喜欢爬山,有人说他是个编剧,你会怀疑是跟你开玩笑。真的跟兰小龙坐下来聊起人生经历,会发现他跟《士兵突击》或者军人的距离更加遥远。这些外在的东西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

  兰小龙的同学,另一个编剧史航说:“他在《士兵突击》里勾勒出了一个自己的状态和他想象中与朋友之间的那种状态。”

  主笔◎王小峰

  军队里的自由

  见过兰小龙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把他的形象跟《士兵突击》联系在一起。他大约有1.6米身高,而且很瘦,看上去有点病态,或者,他在一部反映吸毒者电影里饰演一个角色更合适些。采访康洪雷的时候,兰小龙突然闯了进来,手里拿着一把手枪,戴着墨镜,对着康洪雷:“你都交代了没有?”这形象看上去更像一个抢劫银行的人。

  4年前,第一次见到兰小龙,他在一群人中,不显山露水,瘦小的身体甚至能被周围人的声音淹没。他喜欢收集各种刀具,喜欢爬山,有人说他是个编剧,你会怀疑是跟你开玩笑。真的跟兰小龙坐下来聊起人生经历,会发现他跟《士兵突击》或者军人的距离更加遥远。这些外在的东西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这个错觉背后,用兰小龙自己的话讲:“我非常精明。”

  聪明得有点过头的兰小龙,能写出《士兵突击》并没有什么稀奇,甚至,他不愿意再去谈论这部热播的电视剧,脸上丝毫看不出他有什么自豪感和成就感。

  兰小龙是中央戏剧学院自费戏文班毕业,1997年,他被战友话剧团相中,老师告诉兰小龙,战友话剧团要人,问他愿不愿意去。兰小龙一听,忍不住乐了,老师也乐,因为这在他们看来像一出荒诞剧。因为平常兰小龙的书包里只揣着两样东西:杀猪刀和莎士比亚戏剧集。

  兰小龙进部队却速度极快。“突然有一天老师把我叫去,跟我说有个地方想要人,那个地方是军队。我们那届当时混得很差,老师很内疚,他总想让我们尽量好一点,有点活路。我是他推荐到军队去的第4个,前两个是生存能力特别有问题的人,军队都打回来了。第3个军队看了挺满意,他自己又不愿意。我是第4个,老师把我放在第4是因为知道我有出路。毕业的时候,我知道我不可能做自己的专业了,我是自费生,连公费生都分不出去,自费生是完全不管的,我就自己联系到了广告公司,也还混得不错。而且当时跟我打交道的都是中国第一、二代的广告人。我老师补充说是话剧团要人,我立刻就严肃了,这完全是个奢望。我老师自己就是个戏疯子,他要我们每学期精读200个剧本,每门专业课每周3万字的写作量。在这样的环境中,不可能不热爱这个行业,所以我决定去试试看。当时心里还是挺抵触军队,我在学校那样自由的环境里都是最散漫的一个,自己后来想了想,也认为军队实在待不下去。我把手头现成的剧本给团长看,也没抱太大希望。后来突然一天接到话剧团的电话,说能不能来一趟柳州,我就去了,12天收拾出一个剧本,就很快进部队了,当时还没拿毕业证。”

  “我也挺烦军队的,因为我是一个混混,是逆反心理极强的人,完全是个叛逆者,为了一种莫名其妙的愚蠢情结上了中戏。”兰小龙不喜欢中戏,他很敏感,所以在中戏的4年,心里形成了一种不安全感,“在中戏就学会了一件事,大家都活在灵感里面,所以要老老实实,千万别听别人的,我的不信任感是在中戏造就的。我对中戏没什么好感,完全生活在灵感里面对周围没有责任,这种敏感听起来是个褒义词,实际上是个贬义词,这个世界完全就是我一个人的”。

  部队的环境恰恰让兰小龙从那种不安全感中走了出来,他仍然自由散漫,甚至至今没有受过军事化训练。他开会时候坐在桌子上,穿拖鞋,跟人没大没小。他去下面的坦克团,会把坦克上的机枪卸下来扛在肩上在军营里到处逛,或者把坦克驾驶员赶下去,自己开着坦克到处走。这是兰小龙对军队生活的兴趣点。一个人从一个环境到另一个环境,转换之快让他喘不过气来,这种生活方式对他来说却是一种放松。因为部队的等级观念比较强,兰小龙的级别在军营里也属于领导级别的,所以可以任他肆意妄为。

  “我不管写什么戏,写聪明人还是傻人,都是一个命题,就是我们可以活得更自由,一个人是怎么让自己活得更自由的。”兰小龙说,“有两个戏到今天我看了还是会哭,《肖申克的救赎》和《楚门的世界》,都是讲人在挣脱困境争取自由,而且我特别喜欢加缪,生活本身就是困境,所以也没有什么困境,自己想开了就是那么回事。”

  军队开始就是兰小龙的困境,回忆他刚到军队的时候,兰小龙说:“我姐夫曾经对我说:自由就是从此以后再也没有人管你了,要对自己负责任。这是他说过的对我最有用的话。我刚把军装穿上时,觉得自己快疯了,我这种人到了军队里能有哪件事做得对?我一做就有人说我错,我怎么可能再给出好的回应?最后当然,大不了离开军队,但是外面又没有后路。读书时候我可以不把中戏当回事,但现在生活在军队里,所有对我的评价都由穿军装的人做出,我到今天仍然不能完全接受军队。在军队几年里,也写一些戏,也做枪手,做得很愉快,不用跟人打交道,仗着自己还能写,出来一个戏就拿一半钱,那样写一点责任感都没有。对自己没责任到把钱铺在褥子底下,铺满一层,懒得去银行存,那时每天晚上18点打车到三里屯酒吧把所有的啤酒喝一遍,喝到天亮再回家。”

  单位领导看着兰小龙这样不着调,做事无组织无纪律,因为他到了部队后都没站过队列,所以决定让他去参加军训,但是兰小龙坚决不去。领导下了死命令,他仍然不听。“我是个不怕走的人,所以拿我真的没辙。”最后,经过妥协,把军训变成代职,就这样,兰小龙花了10个月时间去体验生活。

  他去的部队正好有一个集团军的大演习,兰小龙便去了集团军。“那个基地大到我在那里待了两个多月没有看到一棵树。我到那里,把一个二级士官的衣服给扒下来了,穿在自己身上。团长不知道我哪来的,营长不知道我是哪来的,连里不知道我是哪来的。然后就背着登山包,做出一副非常沮丧的样子,因为我冒充被军部裁下来的打字员。因为我是深度近视,不可能不戴眼镜,只能冒充打字员,冒充不了别的。后来连长让我站队列,站了一个小时,我说,咱们能不站队列吗,聊天吧?”后来兰小龙的身份暴露了,总政艺术局的领导下去询问兰小龙的情况,部队里才知道这个人的身份,于是,又没人敢管他了。于是他换上便装,到处游逛,整个演习基地,只有他一个人穿便装,有人见他跟他打招呼:“你是哪儿的?”兰小龙回答:“部队的。”对方说:“搞文艺的吧?”这就是兰小龙的“军训”经历,实际上更像一次旅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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