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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江干支流梯级水电站铺开 多种鱼类频临灭绝

发布时间:2019-06-21 | 发布者: 东东工作室 | 浏览次数:

南都周刊第24期封面

南都周刊第24期封面


  长江鱼泪

  大坝下的囚徒

  记者_杨雄   特约记者_谢方 重庆、武汉、荆州、九江报道 

  这是5月的最后一天,重庆的江面上薄云遮日。

  距离重庆市区近40公里的下游,中坝岛将昏黄的长江水一分为二。下午3时左右,中坝的大溪口渡口越来越热闹。

  一艘蓝色的小渡轮,突突突地载着几十筐新鲜蔬菜和十几位菜农,从中坝岛驶向对岸。张彬挤在大筐小筐的西红柿、茄子、青椒和豇豆中,闷热的船上混杂着泥土的菜香、劣质的柴油味和无处不在的汗臭。

  对张彬来说,告别5月意味着一件事:禁渔期临末。在未来的几个月里,这个约莫40岁光景的男人会和岛上一些村民一样,不再种菜,转而捕鱼。

  为此,他和妻子合计后,把那艘锈迹斑斑的小渔船拆得稀烂,值钱的都卖给了收荒匠。又花了两万元左右定做了一艘新船。

  张彬的妻子略微担忧,几年前,还能从长江里捕到巴掌长的鱼,现在——她用拇指和食指比划——“就那么点”。

  过去,大多数村民,会在夏天捕鱼为生。7-9月份是他们传统的捕鱼季。除去头年的12月份到第二年5月份的禁渔期,以及长江的汛期外,渔民每年打鱼平均能挣到5万元左右——和他们辛苦种一年菜赚的钱差不多。“普通的鱼,可以卖到每斤50元,江团(长吻鮠)可以卖到每斤300元!”

  但这样的殷实日子,随着小南海水电站奠基仪式拉开帷幕,将变成未知数——工程一旦完成,整个中坝岛上的几千村民,未来将不得不搬迁到一江之隔的木洞镇去。摆在张彬面前的,不仅是新的生活,还意味着他们一半的生计——捕鱼,可能画上句号。

  细微的变化已经出现,在中坝岛最南端,一大块刚碾压平整的沙石地,很不和谐地出现在菜地和玉米地中间,那里立着一块约1米高的黑色石头,上面镌刻着几个红色字体:重庆小南海水电站奠基纪念。落款时间是2012年3月29日。

  最后的保护区

  站在此地眺望,长江两岸景色无异于任何一个江畔的新兴工业区。珞璜火电站的三根高烟囱,和对岸的小南海水泥厂遥相呼应。

  诸多基建设施里,只有小南海水电站争议最大。

  和长江干流上另外两座水电站——葛洲坝水电站以及三峡水电站一样,小南海在奠基之前就被卷入舆论漩涡,有观点认为造价约320亿元的小南海水电站经济效益奇差——据NGO组织大自然保护协会提供的数据:小南海设计年平均发电量仅是与其相邻的金沙江下游四个梯级和三峡水电站年平均发电量的3%。然而,单位千瓦投资规模却是这几个相邻电站的2-4倍。

  更大的质疑来自国内的鱼类研究专家、环保NGO组织以及媒体:小南海水电站所在流域,正是长江中上游珍稀、特有鱼类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这也是长江干流上唯一一个国家级的自然保护区。

  长江水资源保护局前局长翁立达告诉《南都周刊》记者,2000年,为弥补三峡工程对长江珍稀鱼类生存环境的破坏,国务院将原四川省长江合江——雷波珍稀鱼类自然保护区升格为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五年后,为了给处在保护区内的向家坝、溪洛渡两座大型水电站让路,国务院将保护区迁移调整至重庆三峡库区库尾到宜宾向家坝坝下的江段,还增加了赤水河干流以及岷江干流的宜宾至月波江段作为补充,并更名为“长江上游珍稀、特有鱼类国家级自然保护区”。

  在2005年的调整中,小南海水电站的坝址——中坝岛刚好位于调整后的保护区内。

  然而,2010年11月,国家级自然保护区评审会议通过了重庆市“关于调整长江上游珍稀特有鱼类保护区范围”的申请,为水电站拿到“路条”扫清了障碍。

  该申请主要是把保护区范围缩小1460.4公顷,调出长度22.50公里,将石门镇至地维大桥由缓冲区调整为实验区,长度73.30公里。如此调整,小南海水电项目的规划范围正好被划出保护区。

  小南海工程公布后,立即引发鱼类专家和NGO组织的担忧和抗议。中国著名鱼类研究专家、中国科学院水生生物研究所的曹文宣院士解释说:“小南海大坝建成后将成为一道巨大的屏障,阻断洄游性鱼类向上游或下游迁移的通道。”

  具体地说,一旦小南海水电站的大坝建成,整个三峡可以看作是一个相对封闭的大水库。像白鲟这样的极危鱼类或其他长江特有鱼类,无法洄游到上游产卵繁殖,也不能自由往来觅食,这些珍稀物种势必濒临灭绝。

  从2007年起,相关科研单位在保护区重庆段连续两年的实地调查结果显示:2007年3-7月,小南海江段通过的长江鱼类卵苗量多达160亿尾;2008年3-7月则有140亿尾。而在此江面拦江竖起一座大坝水电站,最直接的影响就是长江上游100亿尾珍稀特有鱼类鱼苗的消失。

  有国内生态学者评论说:“很少见到这样一个可以导致至少10多种物种迅速灭绝的项目,这不能不慎重。”

  面对质疑,重庆开始寻找应对之策,并提出了“补救性方案”:即仿建鱼类生态通道和人工增殖放流。

  笼中蛟龙

  所谓人工增殖放流,就是从长江里捕捉野生鱼类,进行人工取卵取精,人工授精,繁育出幼苗,放入长江,这样可以增加种群数量、延续物种。

  但人为干预能否拯救长江濒危鱼类种群,或许中华鲟的命运就是答案。

  自从1971年,长江西陵峡出口处的葛洲坝水电站开工修建,中华鲟这种恐龙时代就存在的最古老鱼类之一,洄游至金沙江一带产卵的必经路径一下被截断。

  中国水产科学院长江水产研究所研究员危起伟,从葛洲坝截流后不久的1984年就开始研究中华鲟。他回忆,那会儿长江里大约还有2000-6000尾中华鲟。之后每况越下,到2000年左右,只剩下200-500尾。

  事实上,就在葛洲坝截流后不久,长江水产研究所就和葛洲坝集团中华鲟研究所承担起人工增殖放流的任务,至今已有29年。那么依赖人工繁殖的中华鲟,是否出现转机?带着疑问,《南都周刊》记者来到荆州市太湖港仓库附近的中华鲟饲养基地。

  在一个两人高的人工饲养池,我们见到了号称“长江蛟龙”的中华鲟。

  几名戴着草帽的清洁工正在清理这个约200多平米的水池。浑浊的池水,从水池中央的泄水管排放出去。干净的地下水,正从池沿上方的一个碗口大的水管里倾泻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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